我要结婚了，未婚妻是个自闭症患者。
同学聚会那天，我被昔日同学集体嘲笑。
有人当众打趣：“沈昭，你追了陆薇薇那么多年，怎么突然要结婚了？还是娶个傻子，你怎么想的啊？”
旁人附和：“就是啊，顾家那傻子有什么好啊，能比得上咱们陆大美女？”
我看了眼坐在最中央众星拱月般的女人。
陆薇薇一脸淡漠，漫不经心地喝着手中的酒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。
她向来对我不屑一顾。
我无所谓一笑。
“人嘛，总是要往钱看的，我未婚妻虽然自闭，但架不住她家里有钱啊，娶了她，嫁妆五千万呢。”
1
我的话刚说完，陆薇薇发出了一声轻嗤。
她冷漠的目光扫向我，声音凛若寒霜：“沈昭，你就这么轻贱自己？”
我漠然一笑：“是啊，你才知道啊？我要是不自贱，当初怎么可能当了你那么多年的舔狗呢？”
陆薇薇眉头微皱，表情不悦。
我接着道：“不过你放心，我已经醒悟了，舔狗的滋味不太好受，我以后还是安心当我的豪门赘婿吧。”
语毕，我虚张声势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结婚请柬，递向陆薇薇，笑着说：“陆小姐，我下个月结婚，欢迎来参加我的婚礼。”
包厢顿时陷入一阵沉默。
陆薇薇眸光幽深，表情闪过一丝恼怒。
她的目光从我手上的请柬掠过，冷着脸，凛声道：“沈昭，你又在耍什么把戏？”
我摇头淡笑：“没耍把戏，我是真的要结婚了。”
陆薇薇一时未语。
我弯腰将请柬放在她身侧，附在她耳边低语：“陆薇薇，我是真的决定放下了，你放心，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。”
我起身，耳边突然传来“嘭”的一声大响。
陆薇薇把手中的酒杯砸的粉碎，酒水和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，鲜血沿着她的手腕蜿蜒而下。
众人大惊失色，纷纷问道：“陆小姐你没事吧？”
陆薇薇眉头皱了一下，不动声色地抽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血迹：“没什么事，我先走了，你们继续玩。”
我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失态。
陆薇薇走后，有同学阴阳怪气地讽刺我：“真是见钱眼开，为了五千万就把自己卖了？你知不知道陆家可比这顾家有钱多了，陆小姐随随便便一辆限量版豪车都价值几千万了。”
我当然知道。
可那又怎样？
陆薇薇又不会嫁给我。
我追了她七年，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她，但她从来看不到我的存在，冷漠疏离，拒之千里。
我天真地以为终有一天我会捂热她的心，可三个月前，却突然传来了她要订婚的消息。
我失魂落魄地跑去找她求证，却无意间听到她跟朋友戏谑：“沈昭不过是个舔狗，我怎么可能喜欢他。”
那一刻，我执着多年的信念瞬间崩塌，以摧枯拉朽之势坍圮成一堆废墟。
我终于决定放弃了。
2
陆薇薇走后没多久我也离开了包厢。
此时夜已深沉，天际有璀璨的繁星在闪烁。
我直接驱车回了住的地方。
刚打开车门，一个女人直愣愣地扑进我怀里，香香软软的，炙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。
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，带着微微酒气：“沈昭，谁允许你结婚的？”
昏暗中，我看清了陆薇薇美艳的脸。
视线往下，我看到了她已经被包扎的右手。
我移开眼，轻轻推了她一下，嗤笑道：“陆小姐，你都要订婚了，还不让我结婚啊？做人可不能这么霸道。”
“所以你是怪我要订婚？”
“我可没这个意思。”
陆薇薇顿了两秒，像是在跟我解释，缓声说：“婚约是家里长辈定的，我还没有同意。”
可那又怎样呢？
无所谓了。
我推开她，决然道：“陆薇薇，不管你订不订婚，我们之间都不可能了。我很感谢你当初救过我一命，本来想结婚用一辈子报答你，但你好像并不稀罕，那我也就不瞎折腾了。我们之间……到此为止吧。”
陆薇薇脸色沉得吓人：“所以你追了我这么多年，只是为了报恩？”
“不然呢？你还真以为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啊？”我佯装洒脱。
陆薇薇盯着我，表情阴翳：“行，算你狠。”
她转身走了，大步流星，背影在黑暗中显得孤傲寂寥。
我盯着她的左腿小腿，发了许久的呆。
她的步伐虽看似稳健，但其实，她的左腿膝盖以下是装的假肢。
陆家小姐身有残疾，这是所有人不敢提及的禁忌。
3
我和陆薇薇是高中同学。
我之所以追了她这么多年，是因为高三那年她在一场车祸中救了我的命。
听起来好像挺狗血的。
当时我因为低血糖在路边晕倒，面对疾驰而来的汽车，是陆薇薇碰巧路过并用力推开了我。
我毫发无虞，而她却身受重伤，在ICU里躺了半个月。
因为这场车祸，她失去了半条腿。
当时这件事在京市引起了不小的轰动，学校还特意给她颁了个见义勇为的奖。
她醒后，父母领着我去医院向她道谢，但她的态度却很冷漠，完全不像是个见义勇为的热心人。
或许是出于愧疚，亦或是感恩，从那以后，我开始每天围着她转。
我厚着脸皮，穷追猛打，做尽一切掉价的事。
我不顾她人嘲讽的目光，每天跟在她屁股后面，怎么赶也赶不走。
我从高中追到了大学，又从大学追到了毕业。
即便她对我爱答不理，我也从未想过放弃。
执着多年，到最后我是真的付诸了真心。
可她一句“舔狗”，却彻底击碎了我的尊严。
我想，或许她是真的讨厌我吧，毕竟因为我，她的人生从此残缺。
既然如此，不如痛快放手。
我决定放弃陆薇薇后接受了父母安排的联姻，对方是顾家独女，家境殷实，虽比不上陆家，但在京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我的未婚妻虽轻度自闭，但却并不傻，生活能自理，据说还是个绘画天才，在美术方面很有天赋。
她只是不爱说话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，不喜与人交流。
但无所谓，我并不在意，反而觉得正好合适。
4
我的婚期被提上了日程。
我的父母和顾家组织了一场家宴，我也被拉了过去。
这是我第一次正式跟顾家人见面。
顾父顾母都是性格温润的人，待人亲和，毫无架子。
顾母热情地向我介绍她女儿：“沈昭，这是我女儿顾汝言。”
我向眼前的女人略微点头：“你好。”
顾汝言并未回应我，眼睛盯着前方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。
顾母尴尬地打圆场：“阿言这孩子性子闷，不爱理人，你别介意啊。等以后你俩相处久了，她自然就会理你了。”
“没事的，阿姨。”
顾母顿了片刻，向我解释：“沈昭，阿姨不能瞒你，阿言这孩子确实从小自闭，但这么多年经过干预，已经正常很多了，不会太影响生活的。”
我微微一笑：“嗯，阿姨，我不介意的。”
用餐的间隙，我偷偷打量了一眼顾汝言。
她模样生得很好，鼻挺唇薄，眉目清秀，眼神深邃，丝毫不像是自闭的人。
她吃饭的样子很斯文，心无旁骛，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工程。
长得漂亮，又有钱，除了不爱说话，没有什么不好。
这顿饭吃得很愉快，我父母和顾父顾母相谈甚欢，就婚礼事宜聊得很是开心。
饭吃到一半，我却忽然瞥到前方有一抹熟悉的身影。
陆薇薇不知何时来的，她在我斜对面那桌坐了下来。
她看着我的方向，一动不动地盯着我。
几天未见，她似乎瘦了一些，头发都有些毛乱，和之前一向注意体面的陆大小姐判若两人。
顾母见我失神，出声唤我：“沈昭，在发什么呆呢？怎么不吃饭？”
“哦，没什么。”我移开视线，跟顾母说，“我刚刚在想，婚纱是穿抹胸的好看，还是鱼尾的好看。”
顾母笑道：“喜欢都可以买，整好多拍两套。”
“还是阿姨想得周全。”
我继续吃饭，不再看对面的陆薇薇，但我能感觉到，陆薇薇一直在盯着我看。
一顿饭，我吃的心不在焉。
等吃完饭，陆薇薇的身影已经不见了。
我和顾父顾母在饭店门口道别，全程，顾汝言没有说一句话。
5
日子不温不火，波澜不惊。
将近一个月，我没再见过陆薇薇。
婚礼前几天，在顾母的催促下，我跟顾汝言去拍了婚纱照。
这是我第一次跟她近距离相处，她似乎很恐惧镜头，全程紧绷着身体，眼神四处闪躲。
她这样，摄影师根本无法完成拍摄。
见状，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，像哄孩子一样安抚她：“阿言，放松点，你就一直盯着前面的柱子就行，眼睛不要乱瞟，坚持一会儿，很快就拍完了。等拍完了，我请你吃冰淇淋。”
顾汝言听了我的话，似乎真的放松了许多。
她的眼神不再闪躲，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。
照片拍完后，我夸她：“真棒。”
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，对我的夸赞没有多大反应。
考虑到顾汝言的情况，照片并没有拍太多，象征性地拍了几张后便结束了。
顾母过来带顾汝言回去，我以有事为由在照相馆门口与她们道别。
我刚想走，却突然被人喊住。
清冷纯净的声音，带着一丝沙哑。
“昭昭，冰淇淋。”
我的脚步顿住。
这是我第一次听顾汝言说话。
她的声音很好听，清冷中带着几分温婉，如山间清泉。
顾母在一旁开心地说：“哎呀沈昭，这孩子开始跟你亲近了，她平常跟我都不怎么说话的。”
我略微诧异，随即笑道：“好，你在这等我，我去给你买。”
我给顾汝言买了一个很大的冰淇淋，她似乎很开心，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。
她离开之前还跟我挥了挥手：“拜。”
我忍不住笑了。
没想到，一支冰淇淋成功突破了她抵御外来的防线。
顾汝言和顾母走后，我也打算回去，刚转身，却看到了身后站着的陆薇薇。
她逆光而立，身影被阳光拉得纤长。
我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，她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。
“聊聊？”
我冷漠道：“陆小姐，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。”
陆薇薇扯住我的手腕，用力拽住我，迫使我与她四目相对。
她脸上盛满怒意：“沈昭，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，现在又半途而废，你什么意思？耍我呢？”
我挣开她的手：“陆薇薇，当初对我爱理不搭的人是你，我热脸贴了你这么多年冷屁股，现在我终于放弃了，你又跑来纠缠干什么？难道我要结婚，你后悔了？”
短暂的沉默后，陆薇薇自嘲一笑：“是，我后悔了。所以，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？”
多年来，这是她第一次放低姿态跟我说话。
可我却不为所动，内心已毫无波澜。
我转过头不再看她：“陆薇薇，算了吧，我累了，不想再喜欢你了。”
陆薇薇再次沉默。
我绕开她，在她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离去了。
七年的追逐，就在此刻彻底结束吧。
6
几天后，我和顾汝言的婚礼如期举行。
这场婚礼顾家很重视，邀请了众多宾客出席。
万众瞩目之下，我和顾汝言一起走上了舞台。
面对四周投来的视线，顾汝言略显拘谨，但在我的安抚下，她一直努力保持着镇定。
前面的环节都很顺利，顾汝言克服自己在众多目光下说出了“我愿意”三个字，但当主持人问我是否愿意时，人群中却传来了一道低沉暗哑的女声。
“他不愿意。”
霎时，四周一片哗然。
我万万没想到，陆薇薇会来搅局。
陆薇薇淡定地走进了婚礼大厅，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走上了舞台。
她直直向我走来，旁若无人地拉住我的手，将我从顾汝言身旁拉开。
“沈昭，跟我走。”
台下开始议论纷纷，我父母和顾父顾母的脸色都有些难看。
我甩开她的手，恼羞成怒：“陆薇薇，你是不是有病！”
陆薇薇丝毫不恼，反复地说：“跟我走。”
“我不会跟你走，请你离开这里！”
陆薇薇她指着顾汝言，咬牙道：“不跟我走，难道你真的打算跟这个傻子过一辈子吗！你不是要钱吗？那好，我给你一个亿，你离开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我狠狠甩开她。
“陆薇薇，你给我滚！”
此刻，空气仿佛凝滞般令人窒息。
陆薇薇错愕地看着我，直到晃过神来，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：“行，沈昭，你别后悔！”
她走了，带着满身的怒气走了。
台下宾客七嘴八舌，窃窃私语。
顾家小姐被陆家宝贝孙女当众抢婚，这件事，明日必定会成为京市的头条新闻。
陆薇薇走后，婚礼继续。
主持人试图用玩笑来化解尴尬。
顾汝言全程没有太大表情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，仿佛刚才的事情与她无关。
后面都很顺利，一切按部就班。
虽然婚礼中途发生了小插曲，但顾父顾母并没有责怪我。
婚礼结束后，顾母拉着我的手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沈昭，和阿言结婚确实是委屈你了，但你放心，我们顾家会把你当成亲儿子一样，绝对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我不禁有些潸然。
似乎，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好。
晚上，送走最后一波宾客后，我牵着顾汝言回了房间。
这是我们第一次独处，顾汝言全程不发一言，低着头坐在床上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。
我试图跟她沟通：“阿言，你在想什么？”
她闻言抬头看我，清秀的眉头微蹙，深邃的眸中闪着细碎的光。
她终于开口，语调轻缓而有力。
“我，不是傻子。”
7
那一刻，我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住。
我一直以为顾汝言心无旁骛，但其实她也会在意外界的言论，她听到了陆薇薇说的话，并且一直耿耿于怀。
我忽然有些心疼。
我在她身旁坐下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，安抚她道：“我知道，其实你很聪明，你有自己的想法，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，也无须为了谁而改变，你自己开心就好。”
她缓缓点头：“嗯。”
晚上，顾汝言睡下后，我在地上打了个地铺。
虽然结了婚，但要同榻而卧，我还是有些不太适应。况且陆宇深情况特殊，想必她也排斥与人共枕。
这一晚我睡得出奇安稳，毫无梦境。
半夜我醒了一次，睁开眼时灯光昏黄，窗外暮色沉沉。
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睡在床上，被子盖得齐整，而顾汝言，正躺在地上，睡得正香。
我有些懵了。
我轻声唤醒了顾汝言：“阿言，醒醒。”
顾汝言睁开眼看我，几秒的放空后，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，慢腾腾地坐了起来。
“你要让我睡在床上？”
顾汝言顿了两秒，害羞似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她主动跟我解释：“地上，凉。以后，我睡地上。”
我有些过意不去。
在我眼里顾汝言纯真得像个孩子一样，让一个孩子睡地上，我始终于心不忍。
于是，我往旁边挪了挪，腾出了一个空位，跟顾汝言说：“上来一起睡吧。”
顾汝言很听话地上了床，在我身侧轻轻躺下。
我们之间隔着半尺距离。
昏黄的灯光下，我似乎看到顾汝言的耳尖隐隐泛着红。
顾汝言睡相很好，我们一整晚没有逾界。
翌日，陆薇薇抢婚的事不出所料地占据了各大新闻板块的头条。
但顾家对此事只字未提，似乎并不太在意，我也便没再放在心上。
我的婚后生活很简单，每天跟顾汝言一起宅在家里，我看我的小说，她画她的画，我们交流甚少，但却异常和谐。
日常起居都有保姆照料，即便不工作，我们也吃喝不愁。
这样的生活，谁不想要？
我觉得我应该知足。
偶尔，顾汝言会向我展示她的画。
看得出来，她的确很有天赋。
她虽看似温和淡漠，但画的画却极具野性，色彩鲜明，大气恢宏，灵动而富有想象力，一眼便让人震撼。
据说，她一幅画最高能卖百万。
果然，上天关上了一扇门，必定会打开另一扇窗。
8
除了宅家待着，偶尔我也会带着顾汝言出门散散步，逛逛街。
虽然她仍排斥热闹的场景，但有我在身边，她似乎放松不少，慢慢地开始适应。
只是我没有想到，有次逛街，我竟遇到了陆薇薇。
一段时间未见，她还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。
她的身旁跟着谢家二少谢锋，是她的未婚夫，与她门当户对的名门新贵。
陆薇薇的目光落在我牵着顾汝言的手上，一言不发，表情漠然。
倒是她的未婚夫阴阳怪气地开腔：“哟，宝贝，这不是你的那个小跟班吗？怎么，现在不跟着你了，反倒天天带着个傻子老婆出来丢人现眼？”
我本想绕过他们走开，但那一句“傻子”，瞬间激起了我心中的怒意。
我顿住脚步，扫了一眼眼前的男人，讽刺道：“你的小学语文老师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？还是说，九年义务教育，就漏了你？”
他气急败坏：“你他妈乱叫什么啊？难道我说错了？谁不知道你老婆是个傻子啊！”
我怒气更甚，上前推了他一把：“你给我闭嘴！”
男人被我推到在地，脸上闪过一丝狠厉，他抬头瞅了陆薇薇一眼。
陆薇薇冷眼看着一切，似乎没有要帮他的意思。
谢锋面子上挂不住，恼羞成怒，握起拳头就要往我脸上砸。
但他的拳头并未落下。
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。
是顾汝言。
“你，不许伤害他。”
短短一句话，仿佛使出了她全身的力气。
我的心中激起千层巨浪，很不是滋味。
顾汝言纯真得像一张洁白的纸，她不该卷入到我的情感纠葛中，更不该因为我受到她人非议。
我拉过顾汝言的手：“阿言，别理他，我们走吧。”
我带着顾汝言离开，陆薇薇的未婚夫想追上来，却被陆薇薇厉声制止：“够了，别丢人了。”
